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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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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那这上面,会有暮雪的名字吗?”

    我望着兰泽手中这串沉重又清脆作响的贝壳,出神地呢喃着。

    “有。她和拜为连理的兄长,都被放在了这里。”

    兰泽小心地提起这一串叮当作响的贝壳,向我指了指倒数第三排,那个贝壳略大,白色的贝壳内的纹样倒比方才自己看到的有些繁琐。

    看着这么多贝壳叮当作响,想到在这些妖有八成都是活不过百年,我不由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:“所以到了暮雪这一代,鱼龙族依然实行亲族三代内通婚?这未免太荒唐了吧?为何他们不回归昽鲤或者……”

    “哪怕是现在,妖族绝大部分族群也是对鱼龙族不理解。”

    兰泽说到这里有些伤感,他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被这些挽歌的贝壳吸引,他有些出神地打量上面的名字,细语呢喃:“亲族三代内互相繁衍,确实让他们获得了天资异禀的后代,有些后代百年内便可成为鱼龙族对抗外族侵略的重要战力——若非他们因天生身患隐疾难以跨越百年,鱼龙族必能夺回已归蛟族的不冻泉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兰泽便将手中的这串贝壳小心收好,唯独取下了记载了暮雪与其兄长的贝壳。

    这枚属于暮雪他们的贝壳被兰泽郑重地放在掌心,递向了我示意我拿着。

    我没有犹豫,刚伸出手倒见兰泽收敛起了他素日的温和,兰泽十分严肃地对我说:“暮雪与暮涯情况十分特殊,他们是蛋中双生子,暮涯为长。五百六十六年前,他被魔刀附庸成为魔尊引发三界鏖战;而在五百六十年前,成为魔尊的暮涯与暮雪同归于尽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如霹雳惊雷,让准备拿过贝壳的自己呆在了原地,我的右手乍然悬停在兰泽的掌心。

    若非风动树影摇曳,我都会误以为时间在我们之间静止。

    我顿感心口一阵锥心疼痛,不禁呼吸急促地再次与兰泽确认:“暮雪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?”

    兰泽手保持与刚才一样地姿势,他眼神流转,合上了他月白色的眼眸又再次睁开:“没错。这个贝壳是麟霜送到鱼龙族让他们记载。鱼龙族并不打算留下暮雪与暮涯存在的痕迹,希望可以让大家都遗忘这一对极端的兄妹吧。他们怎会乐意记载,嗜血斩妖搅动两界的魔尊出自鱼龙族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暮涯成为了魔尊,暮雪也斩杀了暮涯,这不够功过相抵吗?本来鱼龙族活下来的孩子就那么少,哪怕暮涯愧对两界,本族不是更应该记载下来引以为戒?这是什么歪理?所以暮雪是当年、五百六十年前斩杀了魔尊,她为了妖界人界,杀了或许还有意识的暮涯,暮雪难道不算英雄吗?人族一个名字都没有记下倒也罢了,怎么连鱼龙族都要回避暮雪?”

    我忍着心脏隐隐作痛,一把拿过了兰泽手中的贝壳,借着月光,仔细地看着这些我根本不认识的文字。

    我又想到了在魔尊崩塌的心境中,眼眸转换的魔尊,他墨紫色的眼中看着毫无记忆的我依然饱含怜爱——暮涯的意识过了这么久还残存,我不相信五百六十年前,面对暮雪的魔尊会对暮雪毫无感情。

    难过、懊恼、不解之情在我脑中碰撞,让我一时间难以顾及心脏的疼痛,只得全力让自己赶快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兰泽见我说完后便沉默不语,他便蹲下身来,轮到他抬头看着我,对我柔声勉慰:“玄璃,我们没有办法左右他们的想法。你与麟霜认为暮雪是英雄,但绝大部分妖族认为是昽鲤对于力量盲目追求和蛟族推波助澜,才造就魔界有史以来最强的魔尊。”

    兰泽伸出左手,拍了拍我的肩膀,默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对大部分妖族的想法也十分无奈。

    我这才抬眼,与他的双眼对视,我见兰泽眼中同样也有不满和遗憾,还不等我开口,就见他继续幽幽地说:“三界之乱后紧接着是云坤的征伐,妖界便推出我族,要求蛟族要为此负责。呵,我的祖辈们自知有愧,自然为了本族全力抵抗;可蛟族也和暮雪一样,没落到一个赞誉。反而是最后,将云坤斩头的麟霜在妖界广为歌颂。”

    我听完兰泽的言词,难免对这些强词夺理的妖族反感,对那些妖族有这样的逻辑倒也没有方才那么意外。

    此刻的我已明白,麟霜对妖界的态度为何那么糟糕。

    在知晓了这些过往的自己,已对妖界的印象一落千丈。

    妖界的以实力为尊,如今看来更像是霸道强权,妖多势重的时候群体实力更能让其他妖族不得不屈服。

    为两界挺身而出,以一己之力斩杀魔尊的暮雪也好;为了本族声誉和妖界存亡架海金梁的蛟族也罢;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其他的妖族熟视无睹一般,没有感激没有赞誉,仿佛在那些妖族眼里对待暮雪所在的鱼龙族和蛟族只有一句话:那是你们自寻的恶果。

    换位思考,若我是麟霜,恐怕也会因这些蛮横无理的妖族们愤然离开,选择待在人界的元玉山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吧。

    兰泽忽然起身,陈述往事的他并非毫无情绪,或许想到了当初的那些妖族所为,我体感兰泽流露出了比之前都强烈的寒意。

    这让我迅速收回心神,开始担心兰泽是否也会对麟霜颇有微词,毕竟——最后那些妖族赞颂的只有麟霜。

    还不等我开口,兰泽就读懂了我心中的忧虑,他神色稍变,很快将不经意的肃穆杀意散去,就连他脚下开始发散的霜花也停止绽放。

    随后兰泽一脸温柔地看向我,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:“玄璃不必担心我如何对待麟霜,若非她当年突然出现,还不知魔尊要嚣张多久。”

    “倘若兰泽反感,其实也不必勉强自己去释怀,我也能理解……毕竟,你们的结局和暮雪相似;麟霜她,估计一直都在元玉山等待时机,可以彻底摧毁魔刀的时机。”

    我握住了兰泽冰凉的手,希望自己的温度给兰泽带来一丝丝温暖。

    同时我也悄悄地催动了流光,希望兰泽不会因和自己讲述这些过往而陷入负面情绪。

    我将双手合在兰泽的掌心,不动声色地看着兰泽,呢喃道:“我感觉麟霜真的很爱暮雪,不然也不会要求暮雪被鱼龙族记名,也不会来到我身边;哪怕我不是暮雪,麟霜误会也好错认也罢,她都只是希望暮雪还在她身边吧。”

    我的一番不自觉的喃语,让兰泽讶异不已,他眨了一下眼,像之前困惑的我一样,对我将信将疑的投来疑问:“麟霜她,爱慕暮雪?”